父亲的白描

福琦

母亲41岁生我时，父亲已经48岁，倘若健在今年应该10 岁了。父亲给我的印象是：克己奉公，两袖清风；良善端正，乐于助人。

父亲爱社如家。这个社既不是人民公社的社，也不是人民出版社的社，而是故乡洞庭湖畔一个古镇上，一群具有织布纳衣技能的青壮男女被新生的人民政权组织起来，自行结社，发展生产，以丰衣足食。父亲因中共党员的身份被任命为古镇服装社第一任社长，后又新办了印刷厂。有一次县手工业联社通知父亲到邻镇开会，为给公家省几角钱的船票，父亲硬是冒雨走了十几华里赶到了会场。之后，为了给社里采购物资，父亲又只身去了邻县，在大山里徒步两天，天雨路滑，在躲避疾驰的拖拉机时，父亲被挤下数米高的路基后摔断了左手，在骨折未加任何处置的情况下，父亲强忍疼痛步行几十华里赶回了社里。

父亲巧手担家，常念叨“深挖洞，广积粮”，借此表达的意思是：家中桶里的米、缸里的油和4个子女每期开学时的学费由他包圆啦，其他事情则交给母亲操持。与诸多文艺作品中描述的父亲形象不大一样，我的父亲背影既不伟岸也不厚实，两手不算粗大也没有老茧，反倒有点苍白而绵长，无论平民的粗布抑或富贵人家的绸缎，均在父亲二月春风般的裁剪中如繁花盛开，妥帖耐看。

父亲喝点小酒，除此没有其他爱好。父亲常常劳作至半夜才收工回家休息，下班后是极为放松惬意之时，此刻父亲常做的一件事是，倒上小杯白天从古镇副食品店沽回的散装谷酒，没有下酒菜也无花生米，“轻解风衣抿酒而饮之”。

父亲有点“抠门”。这是儿时的感觉，现在当然知道缘故了。父亲按劳取酬拿的是工薪，除了养家糊口外，地处南洞庭腹地的家乡常闹水患，干部群众捐钱献物亦为常态，父亲也就少有余钱给子女零花了。那时的人民币真的很值钱，如果从家里揣上一两米到古镇饮食店，加上两分钱便可兑换一个大大的肉包子；揣上二两米便只要三分钱则可兑换一碗香喷喷的手擀肉丝面。父亲偶尔给我几分钱硬币，我便当成又过了一回儿童节。

父亲是家中的一片天，是儿女人生的一部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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